Ch.914 熟悉的日常-《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到头来。

  玻璃盆栽先生也没吃上午餐。

  雅姆头一次违反规矩,端了餐盘到厅里用餐:店员德尔森,老柯林斯,雅姆,以及…哈莉妲。

  四个人边吃边讨论食材如何如何新鲜,烹饪手法怎样怎样高明,每一口咬上去滋滋流油,口腔里炸开多少肉香——罗兰认为这是虐待。

  雅姆恼道:“虐待?你这样不告而别才是虐待!你知不知道我和柯柯有多担心你?!”

  罗兰迟疑片刻:“…柯柯?”

  老柯林斯面色有些不自然,抓起手绢抹了抹嘴角:“咳咳,雅姆担心你,小子。你这回可真搞砸了——我们跑了三趟审判庭,还去了教会,你的泰勒朋友家…”

  “一封信,就等于不告而别,明白吗?”

  “你走了半年,我们多担心?”

  罗兰垂眸。

  “雅姆,是我的错…”

  无论怎么开玩笑,当罗兰道歉的那一刻,雅姆终于忍不住眼泪,扔下勺子,伏在老柯林斯的怀里哭嚎起来。

  老柯林斯默默环起爱人,小声安慰着。

  “…好了,好了。亲爱的。你知道,我们都爱你。他爱你,我也爱你,是不是?你对我们来说,就像空气不可或缺…”

  罗兰:……

  哈莉妲趁机起身,借着去拿手绢的功夫,给罗兰捏了一片培根,像钓鱼一样放进罗兰的嘴巴里。

  雅姆:“你…呜呜…你看…她还…还喂他吃东西…!”

  …………

  ……

  罗兰原本的时间安排如下——

  登陆第一日:回家。

  登陆第二日:探望伊妮德,费南德斯与德洛兹。

  第三日:泰勒家。

  第四日:萝丝与仙德尔。

  罗兰真实的时间安排如下——

  第一日:在家。

  第二日:在家。

  第三日:企图借‘散步’前往审判庭失败。

  第四日:在家。

  第五日:在家。

  全天候被钉在「不老泉」的先生只好暂代售货员,和德尔森这年轻兄弟搭档,在雅姆的注视下推销上一整天的香水:

  不得不说,只五天时间,「不老泉」的销量仿佛又回到了刚开业时的盛况。

  闻风而来的女士们的马车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德尔森必须在每日开业前,提前编好号码交给那些黎明前就等在门口的听差,以便他们带回号码给自己的主人。

  然后。

  雅姆就受不了了。

  “这些每个口子都流脓的腥**…”

  女人说起脏话来连男人都要自惭形秽。

  尤其是雅姆这种一贯‘温柔优雅’示人的女士,老柯林斯很少见她讲不文明的话——第一次是有女人给罗兰写下流的信件。

  第二次就是今天。

  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寡妇,借着追问香水的话题,强拉着罗兰,要他闻自己的手腕。

  “我诅咒她**的时候被**灌进**…”

  老柯林斯耷拉着膀子,躲在角落里对德尔森挤眉弄眼——德尔森,新来的店员,「德尔森金啤」创始人的儿子…

  别误会。

  这年头,造个能将人头皮扯下来的机器,都可以自称创始人。

  所谓「德尔森金啤」,不过是东区老柯林斯的某个喜欢酿酒的熟人而已——自己有了事业,他当然想要拉一把老朋友。

  「不老泉」的啤酒几乎都从「金啤」订购。

  还雇了他的大儿子。

  “…抱歉,兄弟,但我不得不说,你确实漂亮的不像话。”趁着人离开、没人再进门的空挡,德尔森利落地收拢桌上散落的瓶盖,丝带,盒子,将它们熟练还原。

  “你可以用‘英俊’。”

  “我倒是想,可你瞧今天来了那几个年轻姑娘——长得好像火柴盒一样,棱角分明,还没有你半分好看…漂亮更合适,”德尔森轻轻撞了下罗兰的肩膀,小声发出邀请:“你的父母很爱你,就像我父亲爱我一样…他也经常训斥我,又在夜里喝醉了,默默对母亲说我多么优秀…”

  “为什么要喝醉了才说?”罗兰疑惑。

  “也许喝醉了能看见亡魂?”德尔森笑了笑,告诉罗兰不必道歉:“我没什么遗憾,兄弟。我的母亲爱我,爱父亲,是个善良的女人。我的父亲也将全部的爱给了母亲和我——比起报纸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我并不感到悲伤。”

  他说。

  “母亲这样的人,一定去了天堂…对吗?”

  “作为一名更加靠近恩者的人来说,我相信她会去的。”

  德尔森表情一松:“…谢谢。我父亲酿的啤酒真不错,明天?或者后天?如果我能邀请来你这样优秀、英俊的,他肯定认为我又有了不小长进…”

  “你当然值得他为你骄傲。”

  五天时间,一个个贵族小姐、夫人(寡妇或非寡妇)的调戏与暗中示爱(或者明示),彻彻底底惹恼了雅姆·琼斯。

  她宁愿不赚这样的‘脏钱’,也不许罗兰落到这些‘油壶一样打滑’的瓶嘴儿里…

  顺便。

  罗兰总能从各式各样的女士口中听到对其他女士或男士各式各样的有趣外号与详细评价。

  女性比男性更加敏锐,热爱体验后点评。

  先生们就粗糙一些。

  没有细节。

  通常只提到‘特点’,譬如:恩者在上!她像一把坏了的椅子一样嘎吱作响!

  或者:

  她身上的气味让我想起了我奶奶。

  总之,一句话就能听出好与坏。

  女士们就复杂一些。

  通常,听完整段,你都很难弄清楚她们究竟对这位先生或女性朋友的观感是好是坏——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因为当罗兰第六天离开香水铺,到审判庭找伊妮德的时候…

  屋里没有一丝光线。

  厚窗帘挂得严严实实,油灯被盖住了脑袋。

  他只轻轻一敲,就用关节推开了木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洗后淡淡的油脂香气——罗兰记得萝丝就有一小玻璃瓶。

  据说添加了不少‘昂贵材料’的女士皮肤膏,在洗后用来涂抹身体,会让皮肤紧致,变得像少女一样有弹性…

  瓶底下还有小字:也愿您遭遇少女该遭遇的…

  这竟然是祝福。

  “…伊妮德?”

  无光的黑屋在罗兰眼中自然一片光明:直到身后有个人,用一条黑纱蒙住了他的眼睛。

  水珠打湿了罗兰的衬衫领子。

  有潮湿的声音问候他。

  “我得惩罚你了…我的执行官…”

  她沙哑着喉咙。

  “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