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同样命硬的徐达-《天幕直播靖难,朱棣你别跑!》

  天幕流转,土木堡的血腥硝烟尚未散尽,画面已倏然切至数百里外的北京城。

  时间,正统十四年八月十六日。败报如同最恶毒的瘟疫,一夜之间席卷了这座帝国的心脏。

  恐慌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往日熙攘的街道此刻行人寥寥,面色惶惶。

  富户们紧闭大门,指挥着家丁仆役将一箱箱细软金银悄悄装上骡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辘辘声,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那是财富逃离危城的仓皇脚步。

  更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已悄悄遣了心腹,带着年幼的子女,混在商队之中,朝着南京的方向仓皇而去——那座太祖龙兴的旧都,似乎成了唯一的避风港。

  八月十七日,朝阳初升,却驱不散笼罩在紫禁城上空的沉沉阴霾。

  北京奉天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第一次临朝听政的孙太后,脸色苍白,强自镇定地端坐在珠帘之后,手指却紧紧绞着帕子。

  监国的郕王朱祁钰,这位年轻的亲王,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和沉重,坐在御座之下的王座上。

  更令人心头发凉的是殿中文武。

  放眼望去,身着象征最高品阶的绯红、紫色官袍的重臣,稀稀拉拉,竟十不存一!往日里冠盖云集、争相奏对的盛况荡然无存。空旷的大殿,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花园,只剩下几株残枝败柳在瑟瑟发抖。

  土木堡一役,不仅葬送了大明最精锐的京营主力,更几乎将帝国的决策中枢——六部尚书、侍郎,勋贵统帅——连根拔起!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中,一个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洞察”响起。

  翰林院侍讲徐有贞(此时原名徐珵,但天幕直接标注其日后改名),他整了整衣冠,出班奏对,声音带着文人的抑扬顿挫,却字字诛心:

  “启禀太后,郕王殿下!臣夜观天象,荧惑(火星)入南斗,主大凶!帝星晦暗不明,紫气南移!此乃天意示警,京师已为凶险绝地!为江山社稷计,为保全帝脉,当效仿宋室南渡故事,速速迁都南京,以避瓦剌锋芒!待重整山河,再图北返不迟!”

  “南迁”二字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死寂的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徐侍讲所言极是!京师空虚,瓦剌铁蹄旦夕可至,留此无异于坐以待毙!”一些早已被恐惧攫住心神、或本就与南方利益攸关的官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南京有长江天险,六朝故都,足可凭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太后、郕王速速定夺!”

  南迁之议,竟在绝望的氛围中迅速发酵,赢得了一片附和之声。

  洪武时空,应天府奉天殿内。

  “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骤然响起,震得殿梁嗡嗡作响。蓝玉须发戟张,怒目圆睁,仿佛那徐有贞就站在他面前,恨不得冲进天幕将其生吞活剥。

  “仗还没打,就想夹着尾巴跑?还他娘的天象?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刀把子砍出来的道理:跑得越快,死得越惨!这帮酸儒,骨头都是软的!”他气得胸膛起伏,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耿炳文也是眉头紧锁,脸色铁青:“未战先怯,动摇国本!此议若成,人心尽丧,这大明半壁江山,怕真要拱手让人了!”他经历过守城恶战,深知士气一旦垮掉,神仙难救。

  朱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迁都?把他耗尽心血、视为毕生功业之一的北京城拱手让给瓦剌蛮子?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些主张南迁的官员,眼神冰冷。

  朱元璋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眯起的眼睛,显示着他内心的滔天怒意。南迁?他老朱提着脑袋打下来的江山,岂容如此糟践!

  就在南迁之声甚嚣尘上,孙太后与郕王朱祁钰面露犹疑、几乎要被这“大势”裹挟之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文臣队列中踏出!

  他身着正三品的绯红官袍(兵部左侍郎),身形并不魁梧,甚至有些清瘦,但这一步踏出,却带着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沉凝气势,瞬间压住了满殿的喧嚣嘈杂。

  正是兵部左侍郎于谦!

  “荒谬!”于谦的声音并不特别洪亮,却清晰、冷峻、斩钉截铁,如同金石交击,瞬间撕裂了所有嘈杂。“徐侍讲之言,乃亡国之论!”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主张南迁的同僚,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京师是什么?是我大明国都!是列祖列宗陵寝所在!是社稷宗庙根基之地!岂能轻言放弃?若弃京师而南迁,则九边将士军心尽失,北地百姓尽丧敌手!此举与北宋南渡何异?靖康之耻,殷鉴不远!今日南迁一步,便是将半壁河山、亿万黎民拱手送与瓦剌!此议,非但误国,更是祸国!言南迁者,当斩!”

  “当斩”二字,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那份决绝,那份置生死于度外的凛然正气,让所有人心头剧震。

  洪武奉天殿内,文臣队列中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赞叹。

  “壮哉!此真国士也!”一位老翰林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仿佛看到了历史的影子,“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直言敢谏……此人风骨,颇有寇莱公(寇准)澶渊督师之慨!”

  “是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南迁确是饮鸩止渴!”另一位大臣连连点头,“有此人主战,京师或有一线生机!”

  徐达看着天幕上那个清瘦却挺拔的身影,眼中也流露出激赏之色:“危局见忠贞,板荡识诚臣!此子,当为我大明脊梁!”朱棣也微微颔首,紧绷的神色稍缓。于谦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可斩”,深深印入洪武君臣心中。

  天幕画面在于谦身上停留片刻,似乎也在彰显其力挽狂澜的分量。随即,画面流转,开始展示这位擎天巨柱的简历,金色字迹浮现:

  【于谦,字廷益,钱塘人。永乐十九年进士。深得太宗(朱棣)信重,谓其为‘他日可托付社稷之臣’,乃特为子孙留之股肱。宣德年间,巡按江西,雪冤囚数百。迁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前后在任十九年,惠政卓著。】

  “太宗特为子孙留之股肱……”朱元璋低声念着这句话,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阶下的朱棣。老四……看人的眼光,倒是比他强?至少给子孙留了好几个能顶事的,就是三杨年龄太大了,否则.....

  紧接着,天幕画面再次切换,聚焦到此刻北京城中,支撑帝国武勋阶层的核心力量——国公府邸。字幕冰冷地列出:

  【土木堡殉国勋贵:英国公张辅(张玉之子)、成国公朱勇(朱能之子)…】

  这两个名字,代表着靖难勋贵最显赫的三家中的两家,如今都已陨落。最后,画面定格在定国公府的匾额上,字幕特意放大,仿佛专门为洪武时空的某人而设:

  【定国公世系:】

  【第二代:徐景昌,徐增寿之子,永乐二年袭爵。正统二年卒。】

  【第三代:徐显忠,徐景昌之子,正统三年袭爵。正统十三年(土木之变前一年)卒。】

  【第四代:徐永宁,徐显忠之子,时年幼,未袭爵。】

  【结论: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时,京师三大国公(英、成、定)府,已无成年可掌兵事之袭爵国公坐镇。】

  “哐当!”

  一声清脆的玉器碎裂声,在寂静的洪武奉天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魏国公徐达,这位纵横沙场数十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开国第一功臣,此刻竟失手将手中紧握的象牙玉笏掉落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他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双看透千军万马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两行冰冷的“卒”字,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深沉的痛楚!

  景昌……显忠……都死了?永宁才多大?他徐达的血脉,他那个幼子徐增寿用生命换来的定国公爵位,传到重孙辈,竟已凋零至此?偌大的国公府,在国难当头之际,竟连一个能顶门立户、披甲上阵的成年男丁都没有了?!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悲凉瞬间攫住了这位老帅的心。

  朱元璋的目光从失魂落魄的徐达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天幕上那刺目的“正统二年卒”、“正统十三年卒”上。方才因于谦挺身而起的些许激荡,瞬间被一股更冰冷、更沉重的寒意取代。

  “天德的后人……竟也活不长?”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再次噬咬上朱元璋的心。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在袖中飞快地掐算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朱标(洪武二十五年薨,37岁)、朱樉(洪武二十八年薨,约40)、朱棡(洪武三十一年薨,约41)……

  朱高炽(洪熙元年崩,47岁)、朱瞻基(宣德十年崩,37岁)……

  现在再加上徐景昌(正统二年卒,推算应不足50)、徐显忠(正统十三年卒,推算应更年轻)……

  一个可怕的、带着玄学色彩的猜想,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成型:

  “咱朱元璋,克父克母克兄克妻……命硬!”

  “老四朱棣,克母,克三个兄长,克徐家大丫头(徐皇后),克子克孙,也命硬!”

  “徐天德(徐达)……他爹娘也早亡,他自己身子骨倒是硬朗,可他的儿子徐辉祖(建文朝被囚禁,死在徐家大丫头前)、徐增寿(建文朝被杀),孙子徐景昌、曾孙徐显忠……都活不长!他……难道也命硬?!”

  三个“命硬”之人——开国皇帝、未来的永乐大帝、开国第一功臣——他们的血脉,通过联姻(朱棣娶徐达长女),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他们的后代,无论是皇子龙孙,还是勋贵子弟,竟都像是被无形的诅咒缠绕,难享高寿!

  “难道……难道真是因为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命格太硬,煞气太重,聚在一起,反而……反而妨害了子孙的福泽寿元?!”

  朱元璋被自己这个大胆荒谬却又似乎能“自圆其说”的念头惊得浑身一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向阶下徐达的眼神,充满了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自责。

  奉天殿内,一片死寂。天幕上,于谦正在力排众议,部署北京保卫战。

  但在朱元璋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关于血脉与宿命的寒算所掩盖。那无形的、名为“命硬”的阴云,沉沉地压在朱元璋的心头。

  朱元璋决定,他必须再看下去,看这大明的国祚,这朱、徐两家的血脉,究竟被这“命硬”的枷锁,束缚到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