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小静怡去投胎吧-《左眼见飘心中喜》

  七月流火,蝉鸣撕扯着图书馆的寂静。林夏的指尖划过《地方志・黔阳篇》的残页,目光定格在"1998年青塘村集体失踪事件"的条目上。泛黄纸页边缘,用红笔歪扭地画着个扎双马尾的纸人,胸前写着"小静怡"三个字——这是她三天内第三次在不同书籍里发现相同标记。

  手机在木质桌面上震动,班级群弹出条匿名消息:"明晚八点,青塘村口槐树。小静怡在等你们。"附带的定位显示,那是个在地图上消失了二十年的村落。消息发送者的头像,正是图书馆里见过的纸人画像。

  "又是恶作剧吧?"陈婷凑过来看,草莓冰淇淋的甜腻混着她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青塘村早被政府列为地质灾害禁区,去年新闻还说有探险者进去后精神失常。"但她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内侧的红痣——和纸人胸前的红点一模一样。

  晚点名时,林夏在储物柜发现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十张剪报:1998年7月15日,青塘村127人离奇失踪,唯一幸存者是名七岁女孩,姓名被涂黑;2005年至今,陆续有七名驴友在青塘村附近发疯,病历上均写着"重复哼唱童谣《槐花香》"。最底下是张泛黄的照片,六个小孩围着穿红旗袍的纸人,其中扎马尾的小女孩,像极了林夏童年照。

  进山的路被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越野车在午夜十点抛锚。众人踩着腐叶前行时,李婉儿突然抓住张晓虎的胳膊:"你们听见了吗?有人在唱......"

  空灵的童声从雾中飘来:"槐花香,槐花落,纸人抱着小Doll。月光照,井水寒,小静怡在井里笑......"韦蓝欣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录音,是她们在图书馆听到的监控录像——当时空无一人的走廊,曾传出相同童谣。

  青塘村口的老槐树突兀矗立,树干上钉着上百个纸人,每个纸人胸前都贴着写有姓名的黄符。林夏的指尖划过某张黄符,突然僵住:上面写着"陈崇玲1998.7.15",而陈崇玲此刻正盯着树影皱眉,她后颈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看!槐树根下!"苏晴的手电筒光束照亮地面,三具新埋的土坟没有墓碑,坟头插着的纸人穿着现代校服,分明是李婉儿、韦蓝欣和陈婷的模样。任东林蹲下查看,发现坟土中有新鲜的薰衣草花瓣——这是林夏爷爷生前最爱的香味。

  暴雨在进村瞬间转为毛毛细雨,青塘村的房屋整齐得诡异,砖墙上的三清画像被人用红漆改成纸人笑脸。众人经过第二排木屋时,孙运清突然停步:"不对,我们刚才经过的纸扎店......"

  十分钟前路过的"吉祥纸扎铺",此刻变成了粮油店,而货架上摆着的不是米面,却是成排的纸人新娘。李婉儿碰倒的纸箱里,掉出个写着"小静怡"的纸牌位,背面贴着张泛黄的合照——正是林夏在牛皮纸袋里见过的照片,只是照片上所有大人的脸都被挖去,只剩六个孩子。

  "林夏,你看这个。"陈婷指着柜台后的账本,最新一页写着"7月4日收李婉儿、韦蓝欣、陈崇玲纸人三具,定金每人三滴血"。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手指,而李婉儿突然发现,自己指尖不知何时扎着根细针,血珠正滴在账本上。

  当众人退出纸扎店,整排木屋突然旋转180度,刚才的粮油店变回纸扎铺,橱窗里的纸人新娘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窝对着林夏微笑。怀表在她口袋里发烫,表盖内侧的"小静怡"三个字渗出鲜血,在玻璃上映出七个重叠的人影——正是他们七人,却穿着1998年的老式校服。

  村中央的古井被九棵槐树环绕,井沿青苔上刻着歪斜的童谣,每句末尾都画着纸人图案。林夏刚凑近,井水突然翻涌,浮出个浸烂的铁皮盒,里面装着本泡发的日记本,扉页贴着张照片:穿红裙的小女孩抱着纸人,背后是正在施工的水库——而青塘村所在的位置,本该是1999年建成的朝阳水库。

  "7月12日,爸爸说水库下周就要蓄水,我们要搬到镇上去。可是小静怡不想走,她说纸人姐姐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字迹在第七页突然变得凌乱,"妈妈对着镜子哭,她的脖子上长了和纸人一样的红线!今晚听见爸妈在吵架,爸爸说'当年就不该参与那个仪式',妈妈说'小静怡的魂还在槐树里啊'......"

  最后一页写着"7月15日暴雨夜,全村的人都变成了纸人。小静怡看见井里有好多手,它们在抓纸人的脚......"日记末尾画着个巨大的纸人,怀里抱着六个小孩,每个小孩胸前都有和众人相同的标记:林夏的怀表、陈婷的红痣、李婉儿的小熊挂饰......

  韦蓝欣突然指着井口惊呼,水面倒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脸,而是六个穿校服的孩子和四个成年人,其中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分明是林夏已故的父亲。当她伸手触碰水面,倒影中的男人突然开口:"夏夏,把小静怡的纸人烧掉......"

  祠堂的门在雷雨交加中自动打开,供桌上摆着三十六具纸棺,每具棺材上都贴着众人的照片。最中央的黑色纸棺写着"小静怡之灵",棺盖缝隙里露出截扎双马尾的假发,正是林夏小时候的发型。

  任东林翻开供桌上的《往生簿》,发现众人的名字都在"1998年7月15日"的死亡名单里,死亡原因统一写着"献祭于槐神"。只有林夏的名字后面标着"未亡人",备注栏写着:"第七次替身,需集齐七滴至亲血"。

  "看墙上!"孙运清的手电筒照亮斑驳的壁画,描绘的是1998年的青塘村,村民们抬着纸扎的新娘走向古井,新娘的面容正是林夏的母亲。壁画右下角,戴白手套的男人正在记录,他胸前的铭牌写着"陈崇玲地质勘探队"——和陈崇玲现在的工作证照片一模一样。

  李婉儿突然被什么绊倒,低头看见散落的纸钱上印着现代的二维码,扫码后跳转到个加密网页,标题是《青塘村移民补偿名单》,三十七个名字里,排在第一位的"林建国"正是林夏的父亲,补偿金额栏写着"灵魂壹具"。

  祠堂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上百个纸人举着煤油灯包围过来,每个纸人胸前都贴着村民的老照片。当第一盏灯靠近,林夏看见纸人转动的脖子上,缠着和陈婷红痣相同的红线——那是她母亲葬礼上,每个村民都戴过的孝带。

  众人在村西头的知青楼发现间摆满镜子的房间,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的镜中是1998年的青塘村,村民们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有的镜中是正在蓄水的水库,水面下漂着无数纸人;最中央的落地镜里,七个孩子围着井边的纸人,而纸人的脸正在变成林夏的模样。

  "碰!"韦蓝欣不小心撞碎一面镜子,碎片中飞出张字条:"七月十五子时,用至亲血祭井,小静怡才能往生。"她突然想起,今天正是七月十四,而林夏的生日,正是七月十五。

  陈婷在镜柜深处找到台老式摄像机,录像带显示1998年7月14日的场景:林夏的父亲和陈崇玲在争吵,旁边站着穿红旗袍的女人——分明是林夏从未见过的"姑姑"。"这个仪式必须进行!"陈崇玲怒吼,"水库地基下镇压着百年槐妖,需要七个童男童女的魂来换村民平安!"

  录像最后,穿旗袍的女人转向镜头,摘下耳环的瞬间,露出和林夏相同的耳后胎记。她微笑着说:"夏夏,当你看到这段录像时,妈妈已经变成纸人了。记住,小静怡不是别人,她是你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双胞胎妹妹......"

  午夜十二点,古井开始发出蜂鸣,九棵槐树的影子在地面拼成八卦阵。林夏看着手中的纸人,突然发现纸人衣服上的补丁,正是母亲当年给她缝的图案。怀表在此时停转,表盖里的照片变成母亲抱着婴儿的画面,婴儿胸前的胎记,和小静怡纸人胸口的红点一模一样。

  "原来当年妈妈怀的是双胞胎。"林夏低声说,眼泪滴在纸人脸上,"水库建设需要献祭,村民们用我的双胞胎妹妹做了替死鬼,却把她的魂困在了槐树下......"她抬头看向陈崇玲,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而你,陈医生,当年的地质勘探队成员,现在又在策划什么?"

  陈崇玲突然跪下,从口袋里掏出泛黄的工作证:"1998年我参与的项目,其实是镇压槐树里的怨灵。小静怡的魂被分成七份,附在你们七人身上——因为你们都是当年村民的后代。"他指向众人手腕的标记,"今晚必须完成血祭,否则水库下的怨灵会冲破封印。"

  张晓虎突然抱住头痛欲裂的李婉儿,发现她后颈的条形码正在发光——和当年医院地下室的实验体标记相同。"他们在说谎!"孙运清突然大喊,"青塘村根本不是移民,是集体献祭!我们的父母都是当年的参与者,现在轮到我们来偿还......"

  当第一滴露水从槐叶滴落,古井中浮出七个纸人,每个纸人都对应着在场一人。林夏的纸人胸口裂开,露出里面半张泛黄的出生证明,母亲栏写着"林秀芳",婴儿姓名处盖着两个印章:"林夏"和"林静怡"。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独生女。"林夏颤抖着将纸人放入井中,血液滴在纸人眉心的瞬间,井水突然清澈,倒映出井底的场景:成千上万的纸人抱着婴儿,最中央的石台上,躺着具穿着红旗袍的骸骨,胸前抱着的,正是童年版的林夏纸人。

  陈婷的红痣突然渗血,她终于想起五岁时的记忆:母亲曾在槐树下烧纸,嘴里念叨着"小静怡别怪阿姨,当年是你爸爸同意用你的魂换全村平安......"而她手腕的红痣,正是当年滴血认魂时留下的标记。

  井中传来童声轻笑,七个纸人开始融合,最终变成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和林夏记忆中相同的红裙子。"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小女孩伸手,掌心躺着半块怀表,"爸爸说,只要集齐七滴至亲血,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巨响,上百个纸人举着火把涌来,领头的纸人穿着中山装,胸前别着的党徽,正是林夏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他们被槐树怨灵控制了!"陈崇玲大喊,"必须在天亮前烧掉槐树,否则所有人都会变成纸人!"

  张晓虎掏出打火机,却发现火焰变成了蓝色——这是怨灵作祟的征兆。李婉儿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童谣:"槐花香,槐花落,纸人抱着小Doll。"她撕开小熊挂饰,里面掉出个朱砂包,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护身符。

  "把朱砂撒在槐树根!"林夏想起录像里母亲的话,"当年他们用朱砂封了槐妖的根,现在需要重新激活!"众人将随身携带的朱砂、红绳、硬币撒向槐树,树根突然发出痛苦的**,树冠上的纸人纷纷坠落,露出树干里嵌着的三十六具骸骨——正是1998年失踪的村民。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村口,小静怡的纸人开始发光,她对着林夏微笑,渐渐透明。"姐姐,我要去投胎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记得每年槐花开的时候,来井边看我......"说完,纸人化作光点融入晨光,古井水面恢复平静,倒映出万里无云的蓝天。

  离开青塘村时,越野车的后视镜里,村庄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碧波荡漾的水库。林夏翻开手机相册,发现进山前拍的照片里,村口槐树上的纸人全部变成了笑脸,而其中有个纸人,分明在对着镜头挥手——那是小静怡的标志性动作。

  高速公路休息站,众人在便利店发现份过期的报纸,头版头条写着:"1998年青塘村集体移民,唯一留守儿童小静怡下落不明。"配图中,抱着纸人的小女孩转身,露出和林夏一模一样的侧脸。

  陈崇玲突然收到条匿名短信,附带的定位是青塘村旧址:"七月十五晚八点,槐树井边。小静怡的第二块怀表,在等它的主人。"他抬头看向林夏,发现对方正在抚摸耳后胎记,而她口袋里的怀表,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两块。

  返程的暴雨再次降临,雨刷器拼命摆动也看不清前路。李婉儿突然指着前方惊叫,朦胧的雨幕中,出现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身影,她对着车辆挥手,然后转身跑向一片槐树林,槐树上方的天空,隐约浮现出"往生"二字。

  当车辆驶过,后视镜里的小女孩消失了,只留下棵老槐树,枝头开着不合时宜的槐花,香气飘进车内,混着薰衣草香,仿佛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故事。而林夏知道,小静怡的投胎之路或许才刚开始,而他们与青塘村的羁绊,永远不会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