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素手裂盟:女主智破合纵-《远古人皇纪》

  黑石部落覆灭的惨状,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迅速席卷了周边的丘陵与河谷。熊爪部落,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熊部落,用一场彻头彻尾的灭绝,宣告了其新生的、嗜血的王权和不容置疑的武力。

  恐惧是最好的信使。

  以往与黑石部落规模相仿,甚至稍强一些的部落,如巨角部落、泽部落、林栖部落等,首脑们再聚首时,脸上已不见了往日争夺猎场水源时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惊惶。熊部落展现出的不再是传统的劫掠,而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系统性的、旨在彻底抹除的毁灭。

  必须联合!这是所有意识到威胁的部落首领们心中唯一的念头。单独任何一部,都无法抗衡那尊吸血的巨鼎和它背后那个疯狂的熊王。巨角部落的首领率先发出了盟约的邀请,很快得到了泽部落、林栖部落等五六个较大部落的响应,甚至一些更小的聚落也惶恐地试图依附。一个以对抗熊部落为目标的松散联盟,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仓促成形。

  消息通过在外狩猎、交易时捕获的零星俘虏和游荡的探子之口,断断续续传回了熊部落。岩骨枯槁和其他战士首领闻讯,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凝重。联合起来的这几个部落,能动员的战士数量将远超熊部落,即便拥有金属武器和更严酷的纪律,正面冲突也必将损失惨重,甚至可能动摇新生的王权。

  熊爪枯槁的独眼里却燃烧着更加暴戾的火焰。联合?正好!省得他一个个去剿灭。他立刻下令加快锻造武器,囤积石矢,准备迎接一场大战,一场他自信能凭借神赐兵器和王权威严碾碎一切的大战。

  整个部落的气氛再次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压抑和嗜血气息。

  然而,在这片由力量和恐惧主导的狂热中,一个不同的声音,如同初春冰裂下的细微流水,悄然响起。

  发出这声音的,是白苏。

  她原本是泽部落的一名普通女子,因在一次小规模冲突中被俘,成了熊部落的奴仆。她不像其他奴隶那样要么麻木认命,要么暗中咒骂。她异常安静,眼睛总是清澈而专注,观察着一切:人们如何劳作,如何交谈,战士如何训练,甚至秦霄偶尔癫狂的呓语,她也会默默倾听,眼底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她惊人的聪明,许多事情一看就懂,一点就透。但她似乎天生不擅长亲手操作,分配给她鞣制兽皮的活儿,她能把皮子割得七零八落;让她去帮忙看管火堆,她不是把食物烤焦就是让火熄灭。因此,她常常受到责骂,被视作笨手笨脚的无用之人,地位甚至比一些强壮的奴隶还要低下。

  只有偶尔,当她被派去给被拴着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秦霄送些简陋食物时,两人之间会有一种奇异的、沉默的交流。秦霄混乱的目光有时会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辨认什么,而白苏则会静静看着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恐惧或厌恶,更像是在观察一道难解的谜题。

  当合纵联盟的消息传来,部落上下备战之际,白苏却找到了一个机会,趁岩骨枯槁巡视时,鼓起勇气,用一种尽量恭敬却不失清晰的语调开口了。

  大人,或许……不必一定要打仗。

  岩骨枯槁愣了一下,皱起眉看着这个瘦弱且以笨拙出名的女奴,斥责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但白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到了嘴边的呵斥硬生生止住。

  那些部落联合,是因为害怕。害怕像黑石部落一样被烧死、杀死。但他们并不是一块石头。巨角部落想要下游那片肥美的草场,泽部落一直垂涎林栖部落控制的几处产盐渍土的小洼地。林栖部落的人则看不起泽部落的人,说他们身上有鱼腥味。他们凑在一起,心里却各有各的算盘,就像把几匹饿狼拴在一根皮绳上,看着吓人,但只要扔下一块肉……

  她的话语简单,没有秦霄呓语中那些晦涩的词汇,却像一把最锋利的骨针,精准地挑开了那看似强大的联盟之下,脆弱而扭曲的脉络。

  岩骨枯槁瞪大了眼睛,他不是蠢人,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于用武力思考。白苏的话,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他立刻将这番话禀告了熊爪枯槁。

  熊王最初的反应是暴怒,认为这是懦弱的言论。但当他冷静下来,独眼盯着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眼神沉静的女奴时,一种不同于杀戮欲望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说下去。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白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继续分析。她指出,联盟新成,彼此信任最是薄弱。巨角部落实力最强,必然想当盟主,但泽部落和林栖部落未必真心服气。我们可以派人悄悄去见泽部落的人,告诉他们,只要他们退出联盟,或者按兵不动,事后我们可以支持他们夺取他们想要的那几处盐渍地。同样,对林栖部落,可以许诺别的好处,比如黑石部落覆灭后空出来的部分猎区。

  她顿了顿,补充道:甚至可以对巨角部落内部的一些小头目许以重利,承诺如果他们怂恿首领冒进,或是在战斗中保存实力,将来可以扶持他们取代现在的首领。他们想要的不是一起死,而是自己能活得更好。我们给他们想要的,联盟自己就会裂开。

  熊爪枯槁沉默了,他来回踱步,巨大的身影在火光照耀下投下扭曲的影子。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奴的话,比立刻发动战争更有吸引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敌人自行瓦解,这似乎更符合王者的权术。

  但他仍有疑虑:他们凭什么相信我们的承诺?

  白苏微微垂下眼帘:我们可以先给他们一些实在的东西。比如,这次从黑石部落缴获的燧石,分一小部分,让信得过的俘虏偷偷送回去,作为诚意。并且,承诺只在必要时才要求他们履行约定。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相信,与我们熊部落为敌必死,但合作却有可能得到他们靠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熊爪枯槁的独眼死死盯着白苏,仿佛要看清她头脑里究竟还藏着些什么。良久,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就按你说的试试!岩骨,立刻去挑几个机灵又怕死的俘虏!白苏,你告诉他们该怎么说!

  计划迅速而隐秘地展开。几名被俘的泽部落和林栖部落的人,在死亡的威胁和利益的诱惑下,带着少量的燧石和精心编造的口信,被偷偷放回了各自的部落。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联盟内部荡起了层层涟漪。

  泽部落的首领拿着那几块品质上乘的燧石,听着手下带回来的、关于熊部落承诺支持他们夺取盐渍地的私语,陷入了沉默。林栖部落同样收到了类似的暗示和一块黑石部落特有的黑曜石。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猜忌的土壤里迅速生根发芽。

  巨角部落的首领敏锐地感觉到了盟友们的态度变化,会议时的应和不再那么积极,眼神闪烁不定。他试图加强控制,反而更激起了泽部落和林栖部落的反感,他们私下议论:看,巨角果然想骑在我们头上。

  联盟的裂隙越来越大。约定的共同出兵日期到了,泽部落却以部落附近发现大群野狼,需要守护家园为由,迟迟不肯出动全部战力。林栖部落则磨磨蹭蹭,抱怨补给不足。巨角部落内部,也有小头目开始嘀咕,为了别人去和熊部落那样的疯子死磕,是否值得。

  就在这僵持与猜忌中,熊爪枯槁抓住了机会。他亲率部落精锐,如同猛虎出柙,并非直扑联军主力,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因为犹豫而稍稍脱离联军主体的林栖部落一部。

  战斗毫无悬念。孤立无援的林栖部落战士一触即溃。熊部落的战士毫不留情,肆意砍杀,再次展现了其冷酷的战斗力。

  这场小小的、但极其致命的突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熊部落如此凶猛!林栖部落完了!泽部落的人心惊胆战。 巨角部落果然是想让我们去送死!他们自己怎么不上?林栖部落残存的人悲愤交加。 泽部落背信弃义!定是他们与熊部落有勾结!巨角部落首领暴跳如雷,却无法控制局面。

  猜忌变成了指责,指责演变成了内讧。所谓的联盟,在真正的压力和利益的拉扯下,尚未与熊部落主力正式接战,便已从内部土崩瓦解。各部争先恐后地收缩撤退,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被集中打击的目标,甚至彼此之间为了争夺撤退路线和资源而发生了小规模冲突。

  熊部落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一场潜在的灭顶之灾。战士们欢呼着,将缴获的物品和新的俘虏带回部落。他们看向熊爪枯槁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王不仅拥有毁灭的力量,还拥有如此可怕的智慧。

  熊爪枯槁志得意满,但他没有忘记这场胜利的真正源头。他命人将白苏带到面前。

  你,很好。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奴仆的活儿。就跟在岩骨身边,需要的时候,替本王出主意。

  白苏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没有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庆幸,有智慧得以施展的微芒,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她利用人性中的贪婪与猜忌,轻易撕裂了一个联盟,这力量让她自己也感到一丝寒意。

  她下意识地望向远处那个依旧被拴着的、沉默的身影——秦霄。他正静静地看着这边,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混乱,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了一切悲哀的平静。

  素手纤纤,未染鲜血,却已搅动风云,裂土分盟。

  这智慧是福是祸,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毁灭,唯有时间才能给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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