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青梅论英雄 5-《兴亡云烟事》

  秦玉道:“正是如此。适才我三人计议半日,未得良策,陈太尉这才有心放手不管。却不想洪太尉到了,三言两语便解了陈太尉心结。解救大郎之事,全要仰仗洪都知与洪太尉昆仲了。”

  洪庆哈哈一笑道:“你两个也不必奉承,老洪虽狂妄,却也不敢当。若说是内廷,家兄自然有些手眼,那杨敬虽得宠,却未必胜得过家兄去。但若说在外朝,老洪较崇恩却是差之远矣。因此这外朝诸般关节处,还要崇恩自家疏通,老洪却是有力无处使也。哈哈哈。”

  秦玉道:“适才我等也议到外朝诸关节处,诸处都使得,只政事堂有些难处。只怕这案子到了崔左丞处难以蒙混过关。崔左丞其人洪太尉也知晓,又有哪个敢在他面前疏通关节?念及崔左丞,便是陈太尉也难有成算。”

  洪庆又是一笑道:“璧城文韬武略,聪明睿智,怎的想不通这其中关节?案子若到了崔默之处,那便是黑白分明了,再难翻案的。既是如此,却如何不在梁州府便做成铁案?再呈崔默之时,便也无须翻案了。”

  见秦玉仍是不解,洪庆又道:“陈大郎身陷囹圄,不过是杨家有几个人证罢了。若有这几个人证供词,大郎确是难脱罪名,但若是没了这几个供词,便到了崔默之处,也不能断大郎有罪。纵有些许罪过,也是情有可恕了,那又何须翻案?”

  程备道:“大郎与杨家结了深仇,杨家如何肯轻易放过大郎,改了供词?”

  洪庆道:“陈太尉乃是堂皇正大之人,不能使暗箭伤人,那也不难。陈太尉只需寻几位御史言官,上疏参劾杨敬,那杨敬自顾不暇,自然不敢再穷追不舍了。要他撤掉几份供词,岂非易如反掌?”

  洪庆看看秦玉、程备二人,又道:“我朝规制,朝廷命官不得从商。那杨鹏是正六品玉清宫使,但他这官职乃是闲差,可算得皇商,又无旁的差遣。况他得这官职之前便是白身,又已从商,这条规制却禁不得他。但那杨敬却是从五品内侍,虽是内官,却也是堂堂正正朝廷命官,他便从不得商了。”

  “崇恩何不着人上疏参劾杨敬,假借养子之名,从商牟利的罪名。更有强占官道,巧取豪夺诸般名目,只凭言官们任意去写,那杨敬定是有口难辩了。这罪名若是成了,大侄子烧他一座酒楼又算得什么?非但无罪,反是有功了。”

  “只需三二个言官上疏参劾,那杨敬定是罪责难逃。这罪名可大可小,只因他是内官,全凭宗正府处置,那时纵然圣上有心袒护他,也要落得个削职为民的结果。若再有家兄为他火上添些油,只怕圣上一怒之下处治了他也未可知。如此,大侄子的罪名便也开脱了。崇恩以为如何?”

  秦玉与程备面面相觑,他三人计议多时未得良策,这才由秦玉去见杨敬做说客,却不想洪福洪庆兄弟竟想出这样一条妙计。如行此计,确可开脱陈銮,然如此一来,秦玉南园之行便是白走一遭,也负了与杨敬之约。若要设法推脱不依计而行,却又无可推脱,二人一时皆无言以对。

  陈封道:“妙计,溢之这计策当真绝妙。烧他一座酒楼算得什么,索性便将那快活林一并连根拔除。洪都知与溢之于犬子的恩情,陈封却不知如何言谢了。”

  洪庆哈哈笑道:“说甚谢不谢的,崇恩莫要生分了。况且这事我也不要你谢,家兄早看那杨敬有些碍眼,只因圣上近些时日来御体欠安,家兄恐圣上气坏了身子,我等做臣子的罪过不小,这才忍了一时之气。今日正好借此事除了杨敬,一来解救大侄子,二来扫除奸佞以安内廷,正是一举两得。哈哈哈。”

  陈封道:“虽是如此,洪都知与溢之也是一片为犬子之心,陈封怎得不谢?”

  洪庆道:“罢了,崇恩,老洪言尽于此,崇恩自作主张就是。今日清明,我衙中事忙,不能久坐,这便去了。至于如何行事,崇恩再细细思量,你二人也可一同参详,只莫陷了我那大侄子便好。莫送莫送,老洪告辞。”说罢团团一揖,转身便去。秦玉、程备急起身送出门外。

  二人回屋,见陈封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秦玉道:“兄长,这却如何是好?莫非当真要依洪溢之之计行事?”

  程备道:“万万不可如此。杨敬与洪福,一个是芥藓之疾,一个心腹之患,璧城岂能不知?”

  秦玉道:“虽是如此,然若与杨敬联手,大郎终须担些罪名,少不得要吃流放之苦;若依洪溢之计策,大郎便没了罪过,岂非上上之选?”

  陈封摇摇头道:“璧城,你怎可轻易信了洪福?他这计策,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程无患说的不错,万万不可依他计策行事。只是如何才能教洪福不起疑心,才是我忧虑之事。”

  见秦玉仍旧不解,程备道:“璧城虽曾见过洪都知数面,却无往来,是以不知其人,便想不透他这奸计。现下洪都知最想要除去的人并非杨敬,而是陈太尉,是以他这条计策,实是冲陈太尉而来。”

  “洪太尉自说洪都知乃是顾念当今,才不与杨敬计较,璧城也不可当真。以我观之,洪杨二位都知哪个圣眷更隆,洪都知也是心无成算,唯恐马失前蹄,才不敢与杨敬争斗。洪都知的如意算盘,只怕是待太子登位后再与杨敬清算,因此才隐忍至今。然衙内之事却是良机,洪都知眼见有机可乘,便使出手段来。”

  “倘若当真如洪太尉所言行事,杨敬必难以洗清罪名,当今也必要有所袒护。宗正府断下案来,因他是当今近臣,尚要留三分体面,多半将其削职为民,驱出大内了事,家产也多半要罚没充公。当今未能护得宠臣周全,心中如何不怒?这事便要记在陈太尉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