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咱们怎么办？”
苏日力格懵懂问道。
“还能怎么办，赶紧派人回去张罗，确定人选。”
苏泰大步流星往宫门走，边走边急躁说道：“好歹你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老妹妹，我是爹娘的幺儿，下头兄弟姐妹一个也没了。选谁还是个大问题呢。”
是个难题，也得克服。
大不了寻一个旁支，挑一个品貌兼优的姑娘，认到他名下来。
左不过这样的联姻，为的只是彼此的脸面，和未来的正途，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打紧。
乌泰心里盘算着，一门心思往外走，全没留意迎面而来的人。
“见过乌泰王爷。”
对面那人站定，拱手哈腰请安。
乌泰站定，抬眼瞧去，却是苏正春。
只见他一身风尘，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子，像是刚刚办了一趟苦差事回来。
“苏额驸这是？”乌泰闲闲问道。
苏正春擦了一把汗，哑声说道：“前几日，昭陵那头过来禀告，说是先祖爷陵寝外头的牌坊，不知是因为年久，还是雨水浸泡，地基上列出一道缝儿。
祖宗龙脉的事儿，当真耽误不得，故此我便亲自跑了趟皇陵，过去瞧了瞧，命人修缮一番。这不，刚刚回来，正准备去跟万岁爷复命呢。”
先祖爷的陵寝？
乌泰心头一个念头闪过。
他是大老粗，出征迎战，上阵杀敌之前，都会着人祭祀一番。祷告上天，告慰三军，以求神灵保佑，大军可以势如破竹，捷报频传。
他迷信这些。
因此，在苏正春提到先祖皇帝的时候，他心头一愣。
当年先祖皇帝建朝初期，跟北方部族关系密切，更是立下规矩，让每一任皇帝，都要从草原部族选后选妃。
早几十年，着实依着规矩来的。后来，两厢里远了，草原部族在后宫没人，这规矩也没人再提起过，便悄无声息断了。
偏今日在养心殿，新帝重又提起。虽说他怀揣了什么目的，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可到底是向北方部族示好。
这样的举动，自是推拒不得的。
这时候苏正春又提到先祖皇帝的陵寝，莫非他老人家在地底下，早就窥得了先机，这是给他们暗示呢？
乌泰心里琢磨着，越发觉得这事儿耽误不得，着急忙慌便要走。
苏正春却一把拦住他的去路，还想着跟两人套套近乎。
他冲乌泰和苏日力格挤眉弄眼，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咱们上次商议的事儿，只说了半截，后半截内容咱们还没议定呢。”
那事儿毕竟不够光彩，苏正春贼眉鼠眼左右瞧瞧，见并无旁人，方才掩着嘴巴，道：“不如我做东，请二位喝酒听戏，可好？”
苏正春那头满心欢喜，他认定乌泰、苏日力格两人，跟他已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朋友了，行止之间，便也随意了许多。
不料乌泰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阴沉了脸色。
过了会儿，神色缓和下来，方才客气道：“咱们承蒙苏额驸看重，不胜荣幸。本来该我二人回请的，只因身上有要事要办，抽不得身。还望苏额驸稍待些日子，等我们忙过这阵子，定会挑京城最好的戏楼，好好回请苏额驸。到时候，还请您百忙之中，抽空莅临。”
这番话说得，疏离客套。
苏正春动作一僵，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再抬头时，却见乌泰和苏日力格两人，一左一右绕过他，往宫门处走去。
他一头雾水，强行按捺住心头猜忌，打起精神往养心殿复命去。
皇帝要从察哈尔和科尔沁选后的消息，自是瞒不住的。
苏正春还未走到养心殿，便从太监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心里大叫不好。
选后这事儿，这程子是朝堂的重中之重。从一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每个人心里都在谋划着小九九。
就连久不露面的苏家，都暗中托毓太妃帮忙，想着往后宫塞姑娘呢。
苏正春就想不明白了，勋爵之家，世家大族那么多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任新帝挑选采撷，他怎地就偏偏认定了察哈尔和科尔沁的人呢？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那地界民风彪悍，姑娘家骑马狩猎不在少数，当真跟男人似的，哪及水乡姑娘柔美动人？
男人选妻，又不是选哥们，咋还不走寻常路了呢？
可是转念一想，又惊出一头汗来。
皇帝此举，自是牺牲了男女之情，意在拉拢北方草原两部族。
拉拢了他们，无异于稳定了北线。
前阵子，乌泰凭着自己掌着兵权，便存了功高盖主的私心，嚣张跋扈，行事张扬，谁都看得出来。
还未等他开口，皇帝率先抛出选秀这个橄榄枝，倒让乌泰没法张嘴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皇帝的权宜之计，至多谋求几年安稳光景。
女人嘛，娶一个扶上后位，逍遥几年，等腻了，再换个年轻可心的。等他龙椅坐稳了，乌泰和达尔罕王那头，便不足为惧了。
可纵是这样，这份恩宠依旧让他们趋之若鹜。
苏正春撇撇嘴，都说他是凤凰男，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
高贵如帝王，不也是这般嘛，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不也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嘛。
天下男人一般黑，谁也别嫌弃谁。
苏正春鄙夷地撇撇嘴，装作不知情，到养心殿复命之后，便匆匆出宫回了府上。
****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
裴枭这两日大约暑气难受，整日里哭咧咧，越发难哄。
他缠着小翘儿，只让她一人抱着，跟树上的知了猴一样，谁都掰不下来。
小翘儿被小奶娃缠得紧，却也无奈。
这会子，她坐在桌旁，把裴枭放在膝头，哄着喂他西瓜吃。
小奶娃半吃半玩，好容易吃完了，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已经跟小花猫一样了。
佟嬷嬷递过来毛巾把子，小翘儿亲手给小家伙擦拭干净。
她忙得一头汗，佟嬷嬷心疼，把晾好的玫瑰香饮递了过来。
小翘儿刚接下，还未喝进嘴里，小奶娃已经扶着她的胳膊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两手扒着，也想喝。
小奶娃吃东西自是要谨慎，可不能随便吃喝。
小翘儿偷偷喝了一口，躲着他，转身把杯子递还给了佟嬷嬷。
裴松打帘进来，一边准备洗手宽衣，一边没头没脑说道：“小五同意了，从察哈尔和科尔沁选两位进宫，一位将来做皇后，一位做贵妃。”
小翘儿本来小口咽着，猛一听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被噎了一下。
她“啊”地惊呼一声，未及咽下的玫瑰香饮尽数被喷出来。
有几滴落到裴枭小奶娃的脸上。
苏日力格懵懂问道。
“还能怎么办，赶紧派人回去张罗，确定人选。”
苏泰大步流星往宫门走，边走边急躁说道：“好歹你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老妹妹，我是爹娘的幺儿，下头兄弟姐妹一个也没了。选谁还是个大问题呢。”
是个难题，也得克服。
大不了寻一个旁支，挑一个品貌兼优的姑娘，认到他名下来。
左不过这样的联姻，为的只是彼此的脸面，和未来的正途，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打紧。
乌泰心里盘算着，一门心思往外走，全没留意迎面而来的人。
“见过乌泰王爷。”
对面那人站定，拱手哈腰请安。
乌泰站定，抬眼瞧去，却是苏正春。
只见他一身风尘，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子，像是刚刚办了一趟苦差事回来。
“苏额驸这是？”乌泰闲闲问道。
苏正春擦了一把汗，哑声说道：“前几日，昭陵那头过来禀告，说是先祖爷陵寝外头的牌坊，不知是因为年久，还是雨水浸泡，地基上列出一道缝儿。
祖宗龙脉的事儿，当真耽误不得，故此我便亲自跑了趟皇陵，过去瞧了瞧，命人修缮一番。这不，刚刚回来，正准备去跟万岁爷复命呢。”
先祖爷的陵寝？
乌泰心头一个念头闪过。
他是大老粗，出征迎战，上阵杀敌之前，都会着人祭祀一番。祷告上天，告慰三军，以求神灵保佑，大军可以势如破竹，捷报频传。
他迷信这些。
因此，在苏正春提到先祖皇帝的时候，他心头一愣。
当年先祖皇帝建朝初期，跟北方部族关系密切，更是立下规矩，让每一任皇帝，都要从草原部族选后选妃。
早几十年，着实依着规矩来的。后来，两厢里远了，草原部族在后宫没人，这规矩也没人再提起过，便悄无声息断了。
偏今日在养心殿，新帝重又提起。虽说他怀揣了什么目的，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可到底是向北方部族示好。
这样的举动，自是推拒不得的。
这时候苏正春又提到先祖皇帝的陵寝，莫非他老人家在地底下，早就窥得了先机，这是给他们暗示呢？
乌泰心里琢磨着，越发觉得这事儿耽误不得，着急忙慌便要走。
苏正春却一把拦住他的去路，还想着跟两人套套近乎。
他冲乌泰和苏日力格挤眉弄眼，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咱们上次商议的事儿，只说了半截，后半截内容咱们还没议定呢。”
那事儿毕竟不够光彩，苏正春贼眉鼠眼左右瞧瞧，见并无旁人，方才掩着嘴巴，道：“不如我做东，请二位喝酒听戏，可好？”
苏正春那头满心欢喜，他认定乌泰、苏日力格两人，跟他已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朋友了，行止之间，便也随意了许多。
不料乌泰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阴沉了脸色。
过了会儿，神色缓和下来，方才客气道：“咱们承蒙苏额驸看重，不胜荣幸。本来该我二人回请的，只因身上有要事要办，抽不得身。还望苏额驸稍待些日子，等我们忙过这阵子，定会挑京城最好的戏楼，好好回请苏额驸。到时候，还请您百忙之中，抽空莅临。”
这番话说得，疏离客套。
苏正春动作一僵，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再抬头时，却见乌泰和苏日力格两人，一左一右绕过他，往宫门处走去。
他一头雾水，强行按捺住心头猜忌，打起精神往养心殿复命去。
皇帝要从察哈尔和科尔沁选后的消息，自是瞒不住的。
苏正春还未走到养心殿，便从太监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心里大叫不好。
选后这事儿，这程子是朝堂的重中之重。从一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每个人心里都在谋划着小九九。
就连久不露面的苏家，都暗中托毓太妃帮忙，想着往后宫塞姑娘呢。
苏正春就想不明白了，勋爵之家，世家大族那么多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任新帝挑选采撷，他怎地就偏偏认定了察哈尔和科尔沁的人呢？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那地界民风彪悍，姑娘家骑马狩猎不在少数，当真跟男人似的，哪及水乡姑娘柔美动人？
男人选妻，又不是选哥们，咋还不走寻常路了呢？
可是转念一想，又惊出一头汗来。
皇帝此举，自是牺牲了男女之情，意在拉拢北方草原两部族。
拉拢了他们，无异于稳定了北线。
前阵子，乌泰凭着自己掌着兵权，便存了功高盖主的私心，嚣张跋扈，行事张扬，谁都看得出来。
还未等他开口，皇帝率先抛出选秀这个橄榄枝，倒让乌泰没法张嘴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皇帝的权宜之计，至多谋求几年安稳光景。
女人嘛，娶一个扶上后位，逍遥几年，等腻了，再换个年轻可心的。等他龙椅坐稳了，乌泰和达尔罕王那头，便不足为惧了。
可纵是这样，这份恩宠依旧让他们趋之若鹜。
苏正春撇撇嘴，都说他是凤凰男，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
高贵如帝王，不也是这般嘛，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不也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嘛。
天下男人一般黑，谁也别嫌弃谁。
苏正春鄙夷地撇撇嘴，装作不知情，到养心殿复命之后，便匆匆出宫回了府上。
****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
裴枭这两日大约暑气难受，整日里哭咧咧，越发难哄。
他缠着小翘儿，只让她一人抱着，跟树上的知了猴一样，谁都掰不下来。
小翘儿被小奶娃缠得紧，却也无奈。
这会子，她坐在桌旁，把裴枭放在膝头，哄着喂他西瓜吃。
小奶娃半吃半玩，好容易吃完了，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已经跟小花猫一样了。
佟嬷嬷递过来毛巾把子，小翘儿亲手给小家伙擦拭干净。
她忙得一头汗，佟嬷嬷心疼，把晾好的玫瑰香饮递了过来。
小翘儿刚接下，还未喝进嘴里，小奶娃已经扶着她的胳膊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两手扒着，也想喝。
小奶娃吃东西自是要谨慎，可不能随便吃喝。
小翘儿偷偷喝了一口，躲着他，转身把杯子递还给了佟嬷嬷。
裴松打帘进来，一边准备洗手宽衣，一边没头没脑说道：“小五同意了，从察哈尔和科尔沁选两位进宫，一位将来做皇后，一位做贵妃。”
小翘儿本来小口咽着，猛一听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被噎了一下。
她“啊”地惊呼一声，未及咽下的玫瑰香饮尽数被喷出来。
有几滴落到裴枭小奶娃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