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做武将打扮时，些微缺少些戾气。
他若做贵公子打扮，却是得心应手的。
此时他身穿锦袍，身披鹤氅，仆从前呼后拥，众星拱月一般，把他护在中间。
漫漫黄沙，苍茫天地间，他眉眼微挑，星眸微张，透出几分华贵慵懒。
若有人回禀时，他又眼神清亮，精光四射，倒真像是个做买卖的精明客商。
“爷，前头便是雅尔城了。”
韦福海低声回禀。
裴松点头，“听说扈特部族的台吉——罗什，最是贪心，也不知现在改了这毛病没有？”
韦福海却是低笑，“天性如此，大约是改不了。几年前，他曾亲自带队，到京城进贡。听说回程时，茶叶、丝绸、瓷器，装了满满好几十辆车。京中那些官员们，当做笑话，谈论了好些日子呢。”
裴松轻笑，“我也听我阿玛提起过。如此说来，他有了贪心的缺点，于咱们倒是生了便利。他若贪财，咱们便用利诱；他若贪生，咱们便拿命要挟，总归有降服的法子。”
韦福海点头认同，却也担忧，“人若有了缺点，怎么都好说，怕的是油盐不进的，反倒让咱们不好行事。”
“那也不怕，人总归都有缺点，慢慢发现，总有法子。”
裴松安慰韦福海，转头往后看，特意为罗什准备的东西，有好几车。
再看前方，一片茫茫天地间，雅尔城黄土色的城墙，越来越近。
****
养心殿东暖阁，小翘儿和新帝并排坐在南炕上，隔着炕桌说话。
“礼部的人，可都到了那边？”小翘儿问道。
“到了，前几日收到飞鸽传书，说察哈尔和科尔沁那头，正在准备，大约下个月便可以启程回京了。”
“那两位姑娘人选，可是定了？”
“信中没说，大约是还没定下。却也不急，左不过她们下月便要会同礼部官员，一同进京。到时候，咱们自然就知道了。”
他语气平淡，听着不像是说终身大事儿，反倒像说些无关痛痒的朝政一般。
稀松平常，让人生疑。
小翘儿眼光微挑，朝新帝脸上看了看。
她黑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复又往前探身，压低声音道：“小五，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隐隐的期待？”
期待，每一个即将成婚的大男孩，对于自己的另一半，都该心怀期待吧。
小翘儿倒并非八卦，只是在她看来，即便是政治联姻，两个人之前不认识，从未谋面，却在机缘巧合下，即将要结为夫妻，多多少少，在提到对方时，会有些不同的感受吧。
小翘儿盯着新帝的脸，试图寻找些不同。
可新帝脸上神色依旧如常，连笑意都欠奉。
他淡声道：“不都说做皇帝，可以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嘛，这点子事儿，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神色颓然，跟个年过半百的汉子似的，对女人竟是毫无兴趣。
小翘儿的心，咯噔了一声。
她今日过来，并非真为探寻八卦而来。
而是得了风声，听了那么点关于养心殿的，小小的传闻，特意过来求证的。
那样没有根基的传言，她原本懒得理会，可谁知，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也隐隐觉得，大约传闻要成真了。
她心里不由凉了半截。
她这边拧眉低头想着对策，一抬头，就见新帝正眯眼瞧着她。
“皇姑奶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他一手扶在炕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扣着桌面。
小翘儿一摆手，讪笑道：“没事，我就是有日子没进宫了，特意过来瞧瞧你。”
“上次你去毓太妃那边，后来如何了？”
新帝询问，小翘儿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牵扯到先太子亡灵，只怕这事儿越描越黑，不是会惹得新帝不高兴，便会惹得临安那头惴惴焉。
两个都是小翘儿想要牢牢护在羽翼下的人，哪一个她也不想伤害。
她眼珠一转，假意说道：“呃，也没什么大事儿，毓太妃素来要强，晋阳和苏正春出了那档子事儿，太妃她一着急，大约急火攻心，伤了神志。不妨回头差个太医过去瞧瞧，对症用药，总好过旁门左道，也省的日后她大安了，拿着这些旧事做筏子，回头说嘴。”
新帝本也不关心这些琐碎，点头应承道：“这些小事儿，全凭皇姑奶做主。”
新帝应下，并没问起别的，小翘儿倒有些不安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斜眼瞧了新帝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我记得以前宫里有几位萨满太太，现在倒是轻易瞧不见了。”
“我给遣散出宫了。”
“啊？这又是为何？”
“那些人，整天神神道道，借着鬼神搅浑水。以前众位娘娘还在时，信任她们，由着她们在宫廷里搅乱风云。
现如今后宫空悬，几位太妃太嫔也都本分，自然没了萨满太太们施展的余地。我怕她们闲来无事，再生是非，便命人把人都给撵了出去。”
新帝说得坦然，手握着茶盏，一边轻轻吹着盖碗里的浮叶，一边问道：“皇姑奶怎地突然问起这些？难不成有人又借着她们惹是生非？”
“没有，没有。”
小翘儿忙摆手，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听新帝这样说了，她这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毓太妃和谨太妃两个，重提萨满太太一事，可见也是起了借着神灵一说，兴风作浪的念头。
目的无非是，离间小五和临安的关系，临安若是在御前受了惩戒，那朝廷和科尔沁的关系，自然疏远。
牵一发而动全身，接下来的选后，以及西北平乱，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此一计，可谓一石三鸟。
布局再好，狐狸再精明，奈何猎人不上钩，岿然不动，那些计谋便都没了施展的余地。
小翘儿不由舒心笑了起来，“你能识得本质，那自然是最好了。”
她抬手，把炕几上那盘莲蓉栗子糕推了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新帝一听，露出几分孩子气，吩咐人递了热帕子过来擦了手，方才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嘴里大嚼特嚼，一双眼亮晶晶瞧着小翘儿。
他若做贵公子打扮，却是得心应手的。
此时他身穿锦袍，身披鹤氅，仆从前呼后拥，众星拱月一般，把他护在中间。
漫漫黄沙，苍茫天地间，他眉眼微挑，星眸微张，透出几分华贵慵懒。
若有人回禀时，他又眼神清亮，精光四射，倒真像是个做买卖的精明客商。
“爷，前头便是雅尔城了。”
韦福海低声回禀。
裴松点头，“听说扈特部族的台吉——罗什，最是贪心，也不知现在改了这毛病没有？”
韦福海却是低笑，“天性如此，大约是改不了。几年前，他曾亲自带队，到京城进贡。听说回程时，茶叶、丝绸、瓷器，装了满满好几十辆车。京中那些官员们，当做笑话，谈论了好些日子呢。”
裴松轻笑，“我也听我阿玛提起过。如此说来，他有了贪心的缺点，于咱们倒是生了便利。他若贪财，咱们便用利诱；他若贪生，咱们便拿命要挟，总归有降服的法子。”
韦福海点头认同，却也担忧，“人若有了缺点，怎么都好说，怕的是油盐不进的，反倒让咱们不好行事。”
“那也不怕，人总归都有缺点，慢慢发现，总有法子。”
裴松安慰韦福海，转头往后看，特意为罗什准备的东西，有好几车。
再看前方，一片茫茫天地间，雅尔城黄土色的城墙，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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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东暖阁，小翘儿和新帝并排坐在南炕上，隔着炕桌说话。
“礼部的人，可都到了那边？”小翘儿问道。
“到了，前几日收到飞鸽传书，说察哈尔和科尔沁那头，正在准备，大约下个月便可以启程回京了。”
“那两位姑娘人选，可是定了？”
“信中没说，大约是还没定下。却也不急，左不过她们下月便要会同礼部官员，一同进京。到时候，咱们自然就知道了。”
他语气平淡，听着不像是说终身大事儿，反倒像说些无关痛痒的朝政一般。
稀松平常，让人生疑。
小翘儿眼光微挑，朝新帝脸上看了看。
她黑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复又往前探身，压低声音道：“小五，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隐隐的期待？”
期待，每一个即将成婚的大男孩，对于自己的另一半，都该心怀期待吧。
小翘儿倒并非八卦，只是在她看来，即便是政治联姻，两个人之前不认识，从未谋面，却在机缘巧合下，即将要结为夫妻，多多少少，在提到对方时，会有些不同的感受吧。
小翘儿盯着新帝的脸，试图寻找些不同。
可新帝脸上神色依旧如常，连笑意都欠奉。
他淡声道：“不都说做皇帝，可以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嘛，这点子事儿，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神色颓然，跟个年过半百的汉子似的，对女人竟是毫无兴趣。
小翘儿的心，咯噔了一声。
她今日过来，并非真为探寻八卦而来。
而是得了风声，听了那么点关于养心殿的，小小的传闻，特意过来求证的。
那样没有根基的传言，她原本懒得理会，可谁知，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也隐隐觉得，大约传闻要成真了。
她心里不由凉了半截。
她这边拧眉低头想着对策，一抬头，就见新帝正眯眼瞧着她。
“皇姑奶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他一手扶在炕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扣着桌面。
小翘儿一摆手，讪笑道：“没事，我就是有日子没进宫了，特意过来瞧瞧你。”
“上次你去毓太妃那边，后来如何了？”
新帝询问，小翘儿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牵扯到先太子亡灵，只怕这事儿越描越黑，不是会惹得新帝不高兴，便会惹得临安那头惴惴焉。
两个都是小翘儿想要牢牢护在羽翼下的人，哪一个她也不想伤害。
她眼珠一转，假意说道：“呃，也没什么大事儿，毓太妃素来要强，晋阳和苏正春出了那档子事儿，太妃她一着急，大约急火攻心，伤了神志。不妨回头差个太医过去瞧瞧，对症用药，总好过旁门左道，也省的日后她大安了，拿着这些旧事做筏子，回头说嘴。”
新帝本也不关心这些琐碎，点头应承道：“这些小事儿，全凭皇姑奶做主。”
新帝应下，并没问起别的，小翘儿倒有些不安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斜眼瞧了新帝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我记得以前宫里有几位萨满太太，现在倒是轻易瞧不见了。”
“我给遣散出宫了。”
“啊？这又是为何？”
“那些人，整天神神道道，借着鬼神搅浑水。以前众位娘娘还在时，信任她们，由着她们在宫廷里搅乱风云。
现如今后宫空悬，几位太妃太嫔也都本分，自然没了萨满太太们施展的余地。我怕她们闲来无事，再生是非，便命人把人都给撵了出去。”
新帝说得坦然，手握着茶盏，一边轻轻吹着盖碗里的浮叶，一边问道：“皇姑奶怎地突然问起这些？难不成有人又借着她们惹是生非？”
“没有，没有。”
小翘儿忙摆手，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听新帝这样说了，她这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毓太妃和谨太妃两个，重提萨满太太一事，可见也是起了借着神灵一说，兴风作浪的念头。
目的无非是，离间小五和临安的关系，临安若是在御前受了惩戒，那朝廷和科尔沁的关系，自然疏远。
牵一发而动全身，接下来的选后，以及西北平乱，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此一计，可谓一石三鸟。
布局再好，狐狸再精明，奈何猎人不上钩，岿然不动，那些计谋便都没了施展的余地。
小翘儿不由舒心笑了起来，“你能识得本质，那自然是最好了。”
她抬手，把炕几上那盘莲蓉栗子糕推了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新帝一听，露出几分孩子气，吩咐人递了热帕子过来擦了手，方才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嘴里大嚼特嚼，一双眼亮晶晶瞧着小翘儿。